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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族叙事长诗《鲁般鲁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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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族叙事长诗】

 

鲁般鲁饶

 

内容提要

  这是大祭风仪式中一本重要的经书。经书中讲述了一群青年男女不顾亲人的劝阻,到高原上去殉情的故事。经书详细地讲述了青年男女在去殉情的路上碰上了倾盆大雨和山洪暴发,山洪把青年男女们分隔在两岸,使青年男女们不能厮守在一起。最后,青年男女们想出许多办法,终于又回到一起,待他们得到短暂的欢乐后,成双成对在地死在高原上。经书还说,青年男女中的姑娘开美久命金,因她的情人孜补羽勒盘没有如约到殉情的团体之中来,开美久命金未能和大多数青年男女一起共赴殉情者福地。于是,她请乌鸦捎信,让孜补羽勒盘家准备聘礼和车马来迎娶她。而孜补羽勒盘的父母以不洁净为理由加以抵制,开美久命金便独自吊死在了高原上。以后,孜补羽勒盘上山找牛,碰上开美久命金。开美久命金的灵魂责备孜补羽勒盘,孜补羽勒盘用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开美久命金最终原谅了他,并请他焚化其尸体,让孜补羽勒盘做仪式把她的灵魂送到鬼群之中,还说她自己有一部分财物埋在地下,到时间就让孜补羽勒盘去取用。结果,孜补羽勒盘因急于取财,不到时间就去挖取财物,致使他本人生病。直到家人请祭司做了祭祀之后,孜补羽勒盘才转危为安。

这本经书的名字有许多不同的译法,其实纳西语"鲁般鲁饶"中的"鲁",指青年男女,"般"和"饶"在纳西语中有迁徙、移动的意思,因此《鲁般鲁饶》实际上是指青年男女们离开人群去殉情。

 

 

  远古的时候,崇忍利恩从天上迁徙下来,青年人和人类一起迁徙了下来。所有的人类,从居那若罗神山上迁徙下来。所有的鸟类,从垭口坡上迁徙来。所有的水,从高山峻岭上流来。在人类生存的辽阔大地上,所有的牲畜和禽类迁徙下来了,所有的粮食和庄稼迁徙下来了,所有的人类和华神〈人类繁衍不断的神)迁徙下来了。人类经过迁徙,才到达辽阔大地上,青年男女们不能再走了。一天早上,天上的星星要迁徙,星星迁徙由玉星来引路,星星的迁徙,使天上布满了星星,就让星星迁徙吧,青年男女们不能再走了。一天早上,大地上的青草要迁徙,青草迁徙由蒿草来引路,青草的迁徙,使大地长遍了青草,就让青草迁徙吧,青年男女们不能再走了。一天早上,树木要迁徙,树木迁徙由杜鹃树来引路,树木的迁徙,使大山上长满了森林。就让树木去迁徙吧,青年男女们不能再走了。一天早上,水流要迁徙,水流迁徙由龙来引路,水流的迁徙,使水流遍了山川。就让水流去迁徙吧,青年男女们不能再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女们说:“要建造青年人自己的村寨,它就名叫塞柯塞鲁坞。”

  青年男女们说:“要开辟一个青年男女们的天地,这一个天地就叫楞美那鲁的地方。”这一群青年男女们,年纪轻轻就想毁掉做人的寿命,想把水流的永久,换成水沫的短暂;想把大树的长寿,换成鲜花的一时。在人类居住的辽阔大地上,所有的动物都说:"谁能到青年男女们聚集的地方,将这些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有一身漂亮羽毛的雏牝鹤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天上白鹤的叫声唤来了阴天,有一身漂亮羽毛的雏牝鹤,不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石缝中觅食的布谷鸟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布谷啼鸣时人世间正缺粮,布谷鸟不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天上的黑鹰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黑鹰飞翔时覆着往前飞,夜间栖歇时,又横着身子睡觉,黑鹰不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大水塘边的红色野鸭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野鸭的脖颈有三拳长,尾巴却没有三拳长,红色的野鸭未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山崖间的岩羊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母岩羊伫立在高处山崖上,雏岩羊伫立在低处山坡上,岩羊未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

  松林中白尾巴的麂子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但是,母麂子守在松林中,雏麂守在栗树林里,白尾巴的麂子未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大海中的鱼儿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母鱼守在高处的海里,小鱼守在低处的海中,鱼儿未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鱼鹰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鱼鹰尽吃一些不干不净的骨头和肉食,不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水中的绶带鸟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水中的绶带鸟,不把父亲的本领传授给儿子,不把父亲的威力交给儿子,未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白尾的鹡钨鸟说:"我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白尾巴的鹡鸽鸟,时常把尾巴插在水里,把绿色的蛋下在积水之中,身上时常背负着水花,不能把青年男女们劝说回来。养育了九十个青年男女的九十个父亲说:"年轻的好儿好女们,你们不要离开人群而去,不要年纪轻轻,就毁掉自己做人的生命。

  不要把大树的长寿,换成鲜花的短暂;不要把流水的永久,换成水沫的一时,人类的迁徙应该迁,年轻人不能离开人群而去。"九十个青年男女把他们的话捎到了父母跟前,他们说:“在人类生存的天穹之下,虽说人生不能有两次生命,盘崩仂养育的纳人,他可以养育两次,可是,人的一生即使长寿也不会再有另一种活法,是盘崩仂不好,他养育的人,活着实在太痛苦了,人类要迁徙就让他们去吧,我们年轻人,就要离开人群而去。”养育了七十个青年男女的母亲,将话梢给七十个青年男女们:“母亲的心,只在儿女们的身上,你们应该珍惜自己年轻的生命,要把年轻的生命当做长寿的人生来生活,要把鲜花的短暂,换成大树的长远,把泡沫的一时,换成流水的永久。”

  养育了青年男女的母亲,一心要阻拦青年男女们的离去。七十个女青年,将她们心中的话捎给母亲说:"在人类生活的辽阔大地上,一年中不见青草两度绿,荒地里的野花,即使一年要开两次白色的花朵,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开花的树,能永远地生存下去。青刺的果实黑黝黝,它由夏天的温暖的流水养育着,即使它一年能开两次花,却不见它永远地活下去。园子里的梨树'用冬天冰凉的露水来抚育,梨树即使有时也会一年开两次花,却未听说过梨树也能永久地生存下去。草木即使一年能开两次花,却总免不了一死,更何况花和年轻人不一样,你们要把花和年轻人加以区别,人类要迁徙就让他们去吧,不要阻拦我们的离去。"所有的青年男女们,就像没有配上鞍鞯的骏马任凭驰骋,逃脱的白鹿就要远行;就像没有套上项圈的狗儿无拘无束,逃跑的狐狸就要离去。

  男子身上未披挂铠甲,就像逃跑的奴仆;妇女身上没有挂上串珠等首饰,就像是要逃跑的奴婢。人类的迁徙,可以随他们去,不能让青年男女们离开人群而去。九十个青年男女们的父母,不让青年男女们发觉,父亲建造好九道白石门,守住白石门,不让青年人离去。母亲建起七道黑石门,守住黑石门,不让青年男女们离去。就像不让牦牛发觉地建起九道牛栏的门,守住牛栏门不让牦牛逃走;就像不让羊儿发觉,建起九道篱笆门,守住篱笆门,不让羊儿逃走;就像不让猪儿发觉,建起九道猪圈的木楞房门,守住猪圈的门,不让猪儿逃跑。养育青年男女的父亲,要到高原上去放牧数千头粍牛。养育青年的母亲们,要到白顶的高原上,去放牧数百头绵羊。七十个金子般的妇女,要到趣柯地方去放牧数十头猪。一天,丢失了一只健壮的母羊,牲畜丢失后不去寻找,诺神会不高兴,粮食丢失之后不去寻找,俄神会不高兴。到了日落时分,去寻找丢失的牲畜,去寻找丢失的粮食。可是,没有人见到丢失的母羊,青年人牵着小羊去寻找母羊。小羊在山洼里,母羊在高处叫唤着小羊,人们听到了母羊的叫唤声。羊儿被女青年发现,男青年将丢失的羊儿找了回来。青年男女们在高原上寻找羊儿时,发现大山上有一棵树,树上长的是松石和墨玉的叶片,开的是金花和银花,结的是松石果、墨玉果,树长得很高,树叶上滴下的水,就像天上落下的露水。树干长得粗壮,树根和树尖一般粗。冬天的白风,吹不枯树上的叶子,夏天的大风刮不掉树上的叶片。黑鹰想在树上栖歇,青年男子美古构贞若,带着弓和箭,把树上的黑鹰赶跑,不让黑鹰栖在树上。蜂儿要在树腰上结巢,青年男子纳贝久寿若,带着松石火把,把树腰的蜂群赶跑,不让蜂群在树腰上结巢做窝。九十个金子般的男青年,带着弓和箭,在树下插上黄竹竹签,不让红虎在树下歇息。这以后,青年男女们又到树旁去看一看,只见大鹏、大雕、白鹤和老麿在大树上空自由自在地盘旋着。只见鹿儿、野牛、独角岩羊、白尾巴的獐子和千千万万长蹄的动物在树旁跳跃着。

  豹、虎、野猪、老熊、拿道久陆,千千万万种长斑纹的猛兽也在树旁跳跃着。白天,千千万万长翅的飞鸟,飞翔在大树的上空,青年男女们,观赏着这些自由自在的飞鸟。夜间,千千万万长翅的飞鸟,栖息在大树上,所有的青年男女们,聆听着这些飞鸟的鸣唱声。所有的青年男女们采集树上的果子当饭吃,摘来树叶喂羊,攀摘树枝做羊圈。这一棵大树,首先被盘人发现,盘人给这一棵大树取了一个名字,就叫做盘贝楞麻树。以后,又被纳人发现,纳人给这棵树起了一个名字,就叫做纳贝久寿树。以后被尤人发现,尤人给这树起一个名字,叫做尤施告端树。以后被禾人发现,禾人给这棵树起一个名字,叫做禾贝鲁利树。以后被恒人发现,恒人给这树起一个名字,叫做恒依巴达树。

  这以后,这棵树被青年男女们发现,青年男女们给树起一个名字,就叫做鲁受玖欧树。从此,一棵树就有了六个名字。所有的青年男女们,就像光辉灿烂的绿松石,只见灿烂的外表,不能看见松石的里边,人们难以知道青年人的心里怎么想。用丝线连结松石、墨玉串,这样,虽然能看见松石、墨玉的心里,却还是难以捉摸青年男女们的心思。所有的青年男女们寻找羊儿走了三天,家人盼着三天后能回来,很快过去了三个月,盼着三月后能回来,很快又过去了三年。青年男女们要把做人的寿岁,偷换成年轻短暂的生命;要把月的寿岁,偷换成日的短暂生命;要把年的寿岁,偷换成月的短暂生命;要把一辈子的寿岁,偷换成几年的短暂生命。青年男女们,就像白铁打出成对的箭镞,男女配成了对。青年女子让男青年去砍大树,男青年带着白木斧头去砍树,白木斧头无硬度,树上没有留下斧痕。布肯布楚姑娘带着红铜斧让男青年去砍树,红铜斧不够硬,大树没有留下斧痕。庚饶纳姆姑娘,拿着白铁斧头去砍树,白铁未淬火,大树没留下斧痕。

  毁掉三张犁铧,想锻打达铁的斧头,犁铧打不出似达铁样的上好斧头。从山箐中找来庚匆石头要做磨铁石,庚匆石头做不了磨达铁的磨石。要剥下马皮做皮囊风箱,剥下的马皮做不成锻打达铁用的风箱。达铁由天上抛下来,由天上的九兄弟抛下来,达铁抛到大地上,由地上的七兄弟捡到。没有人会打达铁,让术人纳布来锻打,用术人的头做铁砧,用术人的手做铁钳,用术人的腿做铁捶,用术人的肋做錾铁的錾子,用术人的皮做皮囊风箱。没有烧达铁的炭,派九个术人去砍术族的树,用术族的树烧炭,用这炭做烧达铁的炭。没有粘铁的土,在红色的妥罗山崖上,有三个红土洞,从三个红土洞里,挖来三把红土,做粘合达铁的土。让九十个长猪头的妥罗鬼锻打达铁,达铁就要打出来了。古迪仄纳人,杀了三十只公牦牛,给打铁的师傅送早饭,三十只公牦牛,还不够做打铁师傅们的早饭。

  高原上的牧羊女,杀掉七十头白绵羊,给打铁的师傅送午饭,七十只白绵羊,还不够做一餐午饭。趣肯的牧猪女,杀了百头黑猪,给打铁的师傅做晚饭,百头黑猪的肉,还不够做一餐晚饭。将达铁打成各种东西之后,还没有给达铁淬火的水,九个青年人去追赶白尾巴的龙马,七个青年人到白尾龙马的必经之路去拦截,杀掉白尾龙马,将白尾龙马的肉分成四份,从肉中逼出龙马的血,用来给达铁锻打的刀子淬火。没有东西给达铁锻打的刀子安刀把。七个青年人去追赶岩羊,五个青年人到岩羊的必经之路去拦截,杀掉一只独角岩羊,用独角岩羊的角,给达铁锻打的刀子安上把。没有磨达铁的磨石,在人们居住的辽阔大地上,有一种专门磨达铁的磨石,就用这种磨石磨达铁刀。就这样出现了千千万万的锋利的达铁刀、达铁镰刀、达铁矛、达铁箭镞。于是,九十个青年人,拿着达铁锻打的斧头去砍树,从大树上掉下一片白色的叶片。

  白色的叶片掉在白土洞里,白土洞正是出产银子的地方,白色的叶片,变成了银子,变成了银锭。用白银打戒指,戒指套在青年女子的手上;白银打耳环,耳环戴在青年女子的耳朵上;白银打手镯,手镯套在青年女子的手上;银线织银衣,银衣穿在青年女子的身上。青年女子们得到了漂亮的首饰和衣服,年轻的女子更漂亮了,青年男子也找到了要找的一样东西。年轻人不砍不甘心,拿着金子般的斧头,朝着大树砍一下,大树上掉下一片金黄色的叶片,金黄色的叶片掉在罗匆柯里,罗匆柯里产黄金,金黄色的叶片变成了黄金。青年男子们,手里拿着黄金,到下边的崩人门前,去找会打金子首饰的九个工匠。工匠们打出金子首饰,打出金链和金片,金片上打九个眼,九个眼上接九条金链,在金片上打七个眼,七个眼里接上七条金链。在金片上打五个眼,在五个眼上接五条金链。在金片上打三个眼,在三个眼上接三条金链。打出黄金篦子,打出黄金梳子,打出黄金戒指,打出黄金耳环。黄金戒指套在姑娘手指上,黄金耳环戴在姑娘的耳上,姑娘们更漂亮了。青年男子也找到了一份要找的东西。青年男子带着绿松石般的斧头,不砍不死心,朝大树上砍一下,从大树上掉下一片绿色的叶片,绿色叶片掉在松石般的水流里,绿色叶片变成了绿松石,松石戴在姑娘的头上,缀进姑娘们的衣服里,年轻的女子们更漂亮了,青年人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青年人不砍不死心,带着墨玉般斧头去砍大树,大树上掉下一片黝黑的叶片,树叶掉在雪山的山崖上,叶片变成了悬崖崖石上的墨玉。两个采石人坐在悬崖上,在悬崖上斫墨玉。在斯吉河水的下游,坐着两个眼尖女子,正在接墨玉串珠。墨玉串珠做三串,一串挂在女青年的颈上。两串作为帽缨,接在男青年的帽子上,女青年找到了一份漂亮的首饰,人更漂亮了。男青年也找到了一份漂亮的饰物,人儿显得更帅了,青年男女们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一样东西。青年男女们不砍不死心,拿着海螺般的斧头,朝着大树砍一下,树上掉下一片白色的叶片。这白色的叶片就掉在出海螺的鲁余大海中,白色的叶片变成了白海螺,白海螺做成饰物,青年女子把白海螺饰物装饰在衣服上,青年男子把白海螺别在腰间,女人显得更漂亮,男人显得更帅了,青年男女们找到了一份自己要找的东西。青年男女们,手里拿着白铁斧头,不砍不甘心,朝着大树砍一下,树上掉下一片红色叶片,红色叶片掉在阿格阿刷高原上,红色的叶片变成了藤蔑,这藤蔑没人发现,由眼尖的崩人发现,腿快的崩人去寻找,用崩人的快刀砍藤蔑,藤蔑缠在刀把上,藤蔑缠在刀鞘上,把装饰得十分漂亮的快刀挎在青年男子的腰间,青年男女们为自己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青年男女们,手里拿着白铁利斧,不砍不死心,朝着树上砍一斧,从大树上掉下一片杂色的叶片,杂色的叶片掉在大山岭上,杂色的叶片变成了一只斑斓猛虎。猛虎就在仄吉河的下游,这猛虎首先被青年女子发现,由善射的青年男子来射,将虎皮带着手脚完整地剥下来,用虎皮做披风,用虎皮做刀鞘,用虎皮做箭囊,用虎骨做弓把,用虎肌做弓弦,用虎肋做箭杆。青年男女们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一份东西。青年男女们,手里拿着白铁斧头,不砍不甘心,朝着树上砍去,从树上掉下一片白色的叶片,白色的叶片掉在高原上,白色叶片变成了白绵羊。秋天秋三月,绵羊下高原,用白铁剪刀剪羊毛,五斤羊毛擀毡子,十斤羊毛织裤子,一斤羊毛擀帽子,半斤羊毛织腰带,青年男女们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一份东西。在楚鬼和尤鬼的房子旁边,在尤的鲁岗丹地方,在十三座尤聂季梭山上,在十二道尤聂季梭山坡上,生长着三蓬黄色的金竹,这竹子没有人为它捅洞,由白色的虫来蛀,金竹上捅了洞。没有人吹它,由冬天的白风吹,金竹洞中发出的声音,就像楚鬼和尤鬼喊叫发出的千百种声音。这样的竹子,没有人发现,由眼尖的崩人发现,由快腿的崩人赶到尤聂季梭坡上,用锋利的崩人佩刀将金竹砍了下来,用金竹制成口弦和笛子。青年男女们吹响笛子、弹起口弦。江边长着一棵桑树,桑木制作葫芦笙,芦笙拴上白银做成的缨子,在南方的江边吹奏着葫芦笙,芦笙发出千百种声音。这芦笙若由父亲来吹奏,芦笙的声音使儿子伤心。这芦笙若由儿子来吹奏,芦笙的声音让父亲撕心裂肺般地疼痛。在下边的崩人门前,有九个会打白铜的工匠,请九个工匠打白铜唢呐,吹响唢呐和笛子,唢呐和笛子的声音使人伤心落泪。若母亲吹起唢呐,唢呐声让女儿伤心。若女儿弹起口弦,口弦声让母亲的肝疼心痛。青年男女们,又为自巳找到了一份好东西。

  美古庚贞姑娘,姐姐带着银锄,庚贞庚朗姑娘,妹妹带着金锄,去理沟引水。古迪仄纳人,哥哥带着银锄,弟弟带着金锄去理沟引水。十二条河流,他们把六条引到上边,六条引到下边。鹡鸽鸟虽然不淘金,将它引到白水边。

  乌鸦虽不牧羊,将它们引到黑水旁。绿树虽然没有被铁斧砍下疤痕,将它们引到树脂的水流中。红牛虽然未中箭,将它们引到盐水中。白羊的苦胆虽然未被摘除,把它们引到苦水之中。蜂儿虽然未摘掉蜂针,把它们引到甜水之中。将六条河水引到上方,将六条河水引到下方,将千千万万条涓涓细流汇集的大水,引到人们居住的地方,将初吉河水引到高粱地里。从左边引来苏吉河水,从右边引来古吉河水,中间引来梭吉河水。所引的河水都引到了,在辽阔大地上,所有要走的青年男女们都准备好了,骏马配上了鞍鞯,就像要出门去遛马;狗儿套上了项圈,就像要出门去打猎;男人穿上铠甲,就像要出门去参战;妇女挂上串珠,穿上漂亮的衣服,打扮得五彩斑斓,就像要出嫁了。

  养牦牛的女主人,打开九道牛栏门,牦牛又跳又叫地,朝着下边方向逃跑了。养羊的女主人,打开九道篱笆门,羊儿又叫又跳地,朝着下边方向逃跑了。养猪的女主人,打开九道木楞房的猪厩门,猪儿又叫又跳地,朝着下边方向逃跑了。养育了青年男女的父亲,打开九道白石门,青年男子们又喊又叫地,邀约着同伴要走了。养育了青年男女的母亲,打开九道黑石门,青年女子高兴得又唱又跳地就要离去了。美古庚贞姑娘,骑着白银做的木轮车,要和青年男女们要出走了。庚贞庚朗姑娘,骑着黄金做的木轮车,也要和青年男女们出走了。俺工崩朝姑娘,骑着白风骏马,和青年男女一道离开人群要出走了。孜补羽勒盘骑雪白的骏马,和青年男女们一道,离开人群就要走了。开美久命金骑着绿树枝做的马,和青年男女们一道离开人群要走了。高原上的牧羊人骑着白银似的骏马,离开人群要走了。牧羊的欧史人,骑着绿松石骏马,和青年男女们一起离开人群要走了。欧史盛尤人骑着绿色竹子做的骏马,和青年男女一起离开人群要走了。东方,尤鬼的女头目戈嘎寿尼麻,骑着巨掌红虎,和青年男女一起离开人群要走了。南方,尤鬼的头目敬土尤麻欣骑着白尾巴的龙马,和青年男女一起离开人群要走了。西方,尤鬼的女头目,卡朗敬梭麻,骑着白胸脯的黑熊,和青年男女一起离开人群要走了。北方,尤鬼的女头目套拉金自麻,骑着白脸庞的水獭,和青年男女一起离开人群要走了。天地中央,尤鬼的女头目巴敦哈卢麻,骑着独角岩羊,和青年男女一起离开人群要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女们冬天准备走,冬天下大雪,青年男女们脚上没有鞋子穿,冬天的三个月里走不成。冬去春又来,青年男女们春天准备走,春天布谷鸟儿叫,布谷鸟啼叫时,正是人间缺粮的时候,青年男女们,春天三个月里走不成。春去夏又来,所有的青年男女们夏天准备走,夏天夏三月,夏季下大雨,青年男子们身上衣服已破旧,破衣避不了风雨,青年男女们夏天三个月里走不成。夏去秋又来,青年男女们秋天要走了。秋天秋三月,秋天百花开,所有的鲜花盛开了,山上开遍了金黄色的鲜花,山箐里开遍了松石般碧绿的鲜花。青年男女们离开人群就要出发了。他们走到下边的地方,秋天秋三月,秋天下暴雨,秋雨绕着山坡下,山坡上的雨水汇成秋季的大水,秋水汇成了洪水。青年男女们面对着洪水,想游游不成,想塘淌过洪水淌不过去。想攀折根柏枝作拐杖,柏树长得太高,攀折不了。想抱住松树和杉树,松树和杉树太粗抱不拢。青年男女们,走到山箐边,九十个青年男子走得快,走上前三步,从桥上过了河。不好龙不好,龙支使闪电,雷电把桥炸翻。不好猪不好,野猪把水搅混。青年女子走得慢,落后了三步,无桥难过河。青年男子们被隔在了河对岸,青年女子们被留在了河这岸。青年男女们需要见面时难以碰面,青年男女们想念时不能走到一起来。白天,青年男女们不能相见,有心人不能面对。

  到了夜间,青年男女们,不能睡在一起。到了早晨,青年男女们有话不能商量。青年男女们在树上砍下白色的记号相邀约,他们见到了信号,可惜隔着大水,青年男女们不能来见面。青年男女们,在高坡低坡上,焚烧蕨草的烟柱来传递消息,他们看见了烟柱传递的消息,也不能走到一起来。九十个男青年,脱下脚上的黑鞋子去淌水,青年们只能在三颗黑石上转悠,走不过河去。九十个青年男子,想用黑石垒起一座桥,石头一边垒一边垮,为了搬石头磨破了三双鞋子,石桥未能搭成,青年男女们还是没有过河的桥。七十个青年好女子,穿着细线的薄衣,到河的下游去找桥,薄衣被河边的刺棵扯破也没发觉。想用河边的木头连接起来搭成桥,木头一边接一边又断了,木头没能搭起过河的桥。青年男女们,到房后去看一看,只见蜘蛛在引线拉网,蜘蛛拉起的细丝线,从南方一直引到北方。第二天早上,九十个青年男子,到山箐里去砍绿竹,绿竹扭作溜索,从山上砍来黄栗树,栗木做成溜板,溜索磨得滑溜溜的,溜板在溜索上可以自由地滑动。高原上的牧羊人,杀一只公羊,将公羊的鲜皮完整地剥了下来,皮上擦羊油,男青年们用力揉,拴住各个开口的地方,男青年把气吹进去,做成一个羊皮革囊。青年男子把革囊拴在腰间下到水中,人靠在革囊上,左边扒三下,右边扒三下,后边蹬三下,把溜索带了过去。用白色的松树做桩子,竹篾溜索拴在桩子上,用黄栗做溜板,这样,两个胆大的青年女子溜渡到了对岸。九十个青年男子到房后看看,看见了蚂蚁站在蒿枝上,渡过房后的小水渠。鹡鸽鸟引导竹子生长的路,青年男子们的思路被引了出来。第二天早上,就像黑竹上的节子,将他们所见和所想,一节又一节地讲给女青年听。七十个青年女子,就如野坝子引导草儿生长的路,思路也被引了出来,就像织布的梭子引导线的路,思路打开了。他们从云雾缭绕的雪山上砍来三棵白松,从庚雪山上砍来三棵黄栗树,从雪山大石崖下,砍来三棵白杨树,白松做船体,做成长长的猪槽船。白杨做船浆,黄栗做桨柄,三人坐船尾,三人坐船头,用力来划水,船从这岸下来,用力划到了对岸。在这一条船上,一次渡六人,青年男女们找到了过河的办法。所有的青年男女们,树上砍木片砍出白色痕迹,痕迹传递信息,青年男女们想见面时,又能很快面对了。在高原山顶上,焚烧蕨草起烟柱,用烟柱在高高低低的地方传递消息,青年男女们互相思念时,又能相会了。从此以后,所有的青年男女们,思念对方时,又很快地能见面了。青年男女们,白天有了在一起的伙伴,夜间有了睡在一处的伴侣,早上有了交谈的朋友。青年男女们有说有笑,又唱又跳,迈开自己的铁脚,慢慢地移动自己的脚步,想逾越人类难以逾越的铁门和铁坡。他们来到了美刷庚岩下,在不够两人睡的山洞里,两人紧贴在一起,可睡三人还有余,就像两架牛犁摆不开的地方,挤一挤就能摆下三架牛犁,青年男女们就在山洞里,男男女女挤在一起。在美刷庚岩下,人说星星迁得快,天上的星星尚未迁走,青年男女们要先走了。在精肯惹含(生长青草)地方,人说青草生长快,青草尚未枯黄,草地上的绵羊要先走了。青年男女们,说是一曰要走,只是黑碗一只脚,一日不能走。说好二日要走,鸡儿两条腿,二日不能走。说好三日要走,三个石头搭的灶,三日不能走。说好四日要走,快马四条腿,四日不能走。说好五日要走,五千白板盖房头,五日不能走。说好六日要走,六百橡子房,六日不能走。说好七日要走,七星尾巴闪白光,七日不能走。说好八日要走,八日没粮食,八日不能走。说好九日要走,九日不宜爬坡,九日不能走。说好十日要走,十日东巴不出世,十日不能走。说是十一日、十二日要走,所有的青年男女们,天还未走,天上的星星先迁走了;大地尚未走,大地上的青草先迁走了;大树尚未走,大树上的叶儿先迁走了,水尚未迁走,水上的泡沫先迁走了。到了第三十三天,青年男女们各自分散了,到了第四十四天,男的叫着女伴的名字,女的喊着男子,一对一对地离开人群去殉情。开美久命金,心中只有孜补羽勒盘,她对孜补羽勒盘说:"孜补羽勒盘,两个青年人坐在火塘边,畜是畜的伴,你快来和我作伴吧!好人有好人的伴,穷人有穷人的伴,坏人有坏人的伴,快来和我作伴吧。崩仂喇嘛没有伴,用赶路来打发自己的日子,跛脚的人没有伴,用拐杖作为自己的伴,盲人没有伴,用牵他的人来作自己的伴,你快来和我作伴吧。"开美久命金想起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九十个青年男子送给女的黄金手镯、黄金戒指、明亮的镜子,能送的东西,没有不送的。七十个青年女子送给男的有黄金镯子、黄金戒指、飘着须须的口袋、獐牙制作的针套、金黄色的篦子和梳子。女子送给男子的,只要是可以送的,没有不送的东西。开美久命金,把要送给孜补羽勒盘的好财物背在背上,背上的篮子冒尖了,把要送给孜补羽勒盘的好东西抱在怀里,怀里也抱满了。开美久命金心里怎么想口中怎么说,她在心底默默地说:“白生生的是鹡翎鸟儿呀,像鹡翎鸟儿一般漂亮的男子,也有数十人向我求过婚,在这数十人中,若有可亲近的人,若有知心的朋友,我也会把自己心中的不满,深深地埋在心底,让它烂在心里。可是直到今天,我深深埋在心里的话,还无处去诉说。”开美久命金把要说的话,埋在自己的心底,不向外人去诉说。到了自己该成婚的年龄,去羡慕别人的婚配,对自己毫无益处。开美久命金坐在墨玉色的织机前,用银色综子和金色梭子在织布,用黄色的丝线和绿色的丝线在织布,在天穹之下,绕着丝线团。丝线还未绕三根和三圈,只见高处飞来一只黑乌鸦。开美久命金对黑乌鸦说:"阿补黑乌鸦,背上背着东西,你会觉得沉重,但是,我只是要你捎个口信,你不会感觉沉重;背上背着树枝,你会感觉沉重,若只带上一片叶子,你就不会觉得沉重;假若让你带一背水,你会觉得沉重,只带上水沫,就不会觉得沉重。阿补黑乌鸦,你要把我的三句话,就像骏马配上金鞍,马到哪儿鞍鞯就到哪儿,请你带着话儿梢到上边去,将话捎给我那黄木似的岳父,将话捎给我那墨玉似的岳母,将话捎给我最亲密的伴侣。就说:世上最早出现的是天,天上最早出现的是星星,天上的星星都被玉星侵犯过,只有三颗最亮的星星,未曾受过侵犯,其中的一颗就是我。世上最先出现的是大地,大地上最先生长的是绿草,大地上所有的绿草,都被羊儿舔食过,只有三颗绿草未曾受过羊儿的摧残,其中的一棵就是姑娘我。在广大的村庄里,有三个姑娘未曾被男子玷污过,其中一个就是我。请他们赶着牛羊和马群,给快马配上金鞍,牛嘶马叫地来迎娶我,让他们带上麻线、线团,背上满背的财物作为姑娘我的身价,赶快来迎娶我。开美久命金把自己想说的话,捎给了黑乌鸦。

  阿补黑乌鸦从下飞上去,就像骏马配上金鞍,马带着金鞍走,黑乌鸦带上开美久命金的话,将话捎给了她黄木似的岳父,捎给了她墨玉似的岳母和她亲密的伴侣,黑乌鸦说:"世上最早出现的是天,天上最早出现的是星星,天上所有的星星,都被玉星侵犯过,只有三颗最明亮的星星,未曾受过玉星的侵犯,其中的一颗就是开美久命金。世上最早出现的是地,大地上最早出现的是绿草,大地上的所有绿草,都被羊儿舔食过,未曾被羊儿舔的绿草有三棵,其中一棵就是开美久命金。在广大的村庄里,有三个好姑娘,未曾被男子玷污过,其中一个就是开美久命金。开美久命金让你们赶着牛群和马群,牛嘶马叫地来迎娶她,带着麻线、线团,带着满背的财物来迎娶她。"黑乌鸦把开美久命金捎的话,说给她黄木似的岳父,说给她墨玉般的岳母和她亲密的伴侣。开美久命金黄木般的岳父、墨玉般的岳母、亲密的伴侣回答说:"世上最早出现的是天,天上最早出现的是星星,天上所有的星星,都被玉星侵犯过。没有被玉星所侵犯的三颗星星,是三颗有始无终的星星,就像是夏天三个月里,被乌云遮盖了日月的天上一样,是三颗黑黝黝的星。世上最早出现的是地,大地上最早出现的是绿草,大地上所有的绿草,都曾被羊儿舔食过,羊儿未曾舔食的三棵草,是有三棵有始无终的草,是冬天的白霜打过之后,三棵蔫蔫的草。在广大的村庄里,不被男人接近的三个女子,是会在人身上施放麻风病,会在骏马身上施放肿瘤,是脖子上拴着吊绳,手里捧着吊绳的坏女人,是腰间缠着毒蛇,怀里揣着青蛙的坏女人。请黑乌鸦告诉她,让她赶快跟九十个楚鬼和尤鬼走吧,我们不会带上大大小小的东西来做她的身价,不会赶着牛群和马匹牛嘶马叫地来迎娶她,不会快马配上金鞍来迎接她。开美久命金我们早已不要她了,我们早已不想她了。让开美久命金挪动她的脚步,跟着她的同伴走。让她移动千步,越过千坡去,让她迈开她的铁石般沉重的腿,去逾越人类难以越过的铁坡去做楚鬼和尤鬼。

若她能干,就让她自己去找自己的伴。"阿补黑乌鸦,将开美久命金黄木似的岳父、墨玉似的岳母、以及她亲密的伴侣所说的话,从上捎到了下边,转达给开美久命金。阿补黑乌鸦说:“开美久命金,你的岳父、岳母、伴侣说,‘世上最早出现的是天,天上最早出现的星星,天上所有星星都曾被玉星侵犯过,不曾被玉星侵犯的三颗星星,就是像夏天的乌云遮盖了太阳和月亮的天上,是三颗黑黝黝的星星。世上最早出现的是大地,大地上最早出现是绿草,大地上所有的绿草都被羊儿舔食过,羊儿未曾舔食过的绿草,是三棵有始无终的草,是被冬天的白霜打过的蔫草。在广大的村庄里,没有不被男子亲近过的姑娘,若有这样的三个姑娘,是三个会在人身上施放麻风病,会在马身上施放肿瘤,脖子上缠吊绳,手里捧着吊绳,腰间缠着毒蛇,怀里揣着青蛙的坏姑娘。'开美久命金,他们不会带来麻线和线团,不会用满背的东西来做你的身价,不会给快马备上金鞍来迎娶你了。开美久命金,他们早已不要你了,早就不想念你了。他们说,若你能干,任由你从成百上千的男子中去寻找自己的伴侣,任随你去挑选自己的丈夫。”

阿补黑乌鸦转达了孜补羽勒盘家的这一番话,开美久命金的眼睛里,眼泪似泉水般地涌了出来。开美久命金心里怎么想,口中怎么说:“若不是红虎所逼,羊儿怎么能来到高山峻岭上;如若不是野猪所胁迫,人怎么会跳下海中;若不是藤条来纠缠,大树不会被藤纠缠住。”开美久命金心中一难过,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心中的结子就像湿柴疾瘩,一时难以解开。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开美久命金带上羊毛拧成的细绳,走到大树旁想在大树上吊死。绿树本无嘴,也不知道姑娘干什么,不会开口说句话。开美久命金面对大树说:“不是大树让我来死。”不死又转了回来。开美久命金怀里揣着黑石头,要到河边去寻死。河水没有嘴,也不知姑娘干什么,不会开口说句话,开美久命金面对流水说:“不是水流让我死。”不死又转了回来。开美久命金将白色毛毡裹在身上,到悬崖边上去寻死。悬崖本无心,也不知道姑娘想干什么,不会开口说句话。开美久命金面对悬崖说:“崖面白生生,姑娘的脸庞白生生,不是悬崖让我死。"不死又转了回来。

在蓝天白云的天穹之下,开美久命金用白银做综子,黄金做经线,绿松石做丝线,长吁短叹地坐在墨玉织机前,三打三推地织着布。这时,从高处飞来阿补黑乌鸦。开美久命金说:“阿补黑乌鸦,若背上背着东西会觉得沉重,捎句话儿就不会觉得沉重;背棵树会觉得沉重,梢片树叶就不会觉得沉重;背背水会觉得沉重,梢点水沫就不会沉重,请麻烦你捎个口信给孜补羽勒盘,就说:“在白石山丘旁边,开美久命金和孜补羽勒盘,两个青年男女曾经推心置腹地交过心,曾把知心的话儿作过交换。就是在那个时候,开美久命金曾站在高地上,将青年女子心中最要紧的三句话,说给了孜补羽勒盘听,孜补羽勒盘也曾发誓,要把我所说的话牢记在心中。白鹿喝过了硝水,硝水的甜味,会留在嘴里。白羊食嫩草,心中应该有个数。若不是银子,就不会和金子作伴;若不是绿松石,就不会和墨玉作伴;若不是松树,就不会和栗树作伴;若不是藤条,就不会缠住大树;若不是舅父的儿子,就不会缠住姑妈的女儿;我们不般配,就不会有这事。让孜补羽勒盘,带着满背的财物作为姑娘的身价,快来迎娶我。带着麻线、线团,骏马配上金鞍,赶着牛群和马匹,牛嘶马叫地来迎娶我。”

开美久命金把所要说的话,梢给了阿补黑乌鸦,希望黑乌鸦将这话捎到下边去。阿补黑乌鸦飞到孜补羽勒盘旁边,对孜补羽勒盘说:“开美久命金说,若不是银子,就不会和金子纠缠在一起,若不是绿松石,就不会和墨玉纠缠在一起;若不是松树,就不会和栗树纠缠在一起;若不是藤条,就不会缠住大树;若不是舅父的儿子,就不会缠住姑妈的女儿。白鹿喝硝水,硝水的甜味还会留在嘴里,羊儿食嫩草,心中会有数。孜补羽勒盘,年轻的男子曾把心中三句要紧话,说给开美久命金听,你说过的三句话,直到现在,开美久命金还记在心里。开美久命金让你带着满背的财物,带着麻线、线团,骏马配上金鞍,赶着牛群和马匹,用这些东西作为姑娘的身价,牛嘶马叫地来迎娶她。”

阿补黑乌鸦飞到孜补羽勒盘跟前,将开美久命金所说的话,都说给孜补羽勒盘听。孜补羽勒盘对黑乌鸦说:"我是个牧羊人,冬天赶着羊儿,上了高原牧场,到秋天才赶羊下山。秋天里正是农活最忙的时候,外边的庄稼要收进来,里边的种子要撒出去,还得把粮食收藏好,以免冬天三月里挨饿。我不是不想来,只是没有时间啊。"到了冬天,孜补羽勒盘想来找开美久命金,冬天冬三月,冬天下白雪,天寒地冻的,男儿无鞋穿,冬天来不成。冬去春又回,孜补羽勒盘又想去找开美久命金,春天春三月,石缝中觅食的布谷鸟叫得正欢,布谷鸟儿叫,人间正缺粮,男儿无饭吃,春天走不成。春去夏又回,孜补羽勒盘夏天又想去找开美久命金,夏天夏三月,夏天下大雨,男儿无衣穿,夏天走不成。夏去秋又回,孜补羽勒盘秋天又想走,秋天秋三月,秋季里农活忙,九种农活干不完,秋天走不成。开美久命金等待着孜补羽勒盘,盼着几天里能来,等了几天没有来。盼着月里来,等了几月没有来。盼着年内来,等了一年没有来。一天,开美久命金在绿松石般的织机前,正在用松石般碧绿的绕线轴缠绕金线和银线、缠绕着松石线和墨玉线。开美久美命还未绕上三团和三圈,在尤本鲁岗丹的楚鬼树和尤鬼树旁边,尤孜欧孜和构土希瓜作变化,他们的一声叫唤,发出千百种声音,这声音叫唤着说:"在人类生活的大地上,不干活就没有饭吃,不放牧就不能挤奶喝,不下扣就无法扣上飞禽和野兽,不去放牧羊群,就不能穿上羊毛衣服。在人类的地方,不宜再住下去了。开美久命金,你应该来到高原上游玩,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应该来看高原上的好景致,你有一双好手,应该来采集高原上美丽的野花;你有一双好脚,应该踩在高原野草编织的绿毯上;有一双好手,应该来挤高原上的野牦牛乳汁喝,应该来高原上建立自己的云寨和岭寨,到高原上把野牦牛当作自己的财富来放牧,来采集高原上美丽的鲜花;来把高原上长蛇斑花纹的梅花鹿,当作自己的财产来放牧,来挤高原上大耳朵母獐子的奶汁喝;来到高原上用从未骑过的红虎作乘骑。

  开美久命金听到楚鬼、尤鬼头目尤孜欧孜、构土希瓜的叫唤声,本来一颗纯正的心,终于产生了邪念。开美久命金坐在织布机前,正三推三打地织着金衣、银衣、松石衣、墨玉衣,眼睛里出现了黄黄绿绿的幻影,耳朵只听到尤孜欧孜、构土希瓜一声叫唤发出的百种声音,百声叫唤发出的千种声音。尤本鲁岗丹楚鬼、尤鬼树旁的尤孜欧孜和构土希瓜的魂魄作变化,发出千声百音的呼唤声,这声音让开美久命金来到高原上做楚鬼和尤鬼。开美久命金耳中塞满了这种声音,眼里也充满了幻影,往上瞧一瞧,只见白云、黑云、白露、白雨吊死在天上,一直垂到了地上;只见居那若罗神山上被三股白风缠住;只见大地上到处都被矮小的草棵堵塞了;只见蝉儿吊死在松树上,蝴蝶吊死在桑树上,蜻蜓吊死在白色的蒿枝上。看看自己织布的地方,只见绿颈蛇吊死在织机上,吊死的绿颈蛇已织进了金衣、银衣、松石衣、墨玉衣中,吊死的绿颈蛇已镶嵌在衣服里。开美久命金本来一颗纯正的心产生了邪念,左思右想,只觉得死去好、活着难。就这样,开美久命金先往天上看一看,只见美古构贞吊死在天上,她落在地上的三根头发,开美久命金看着看着就变成了三节绿松石和墨玉。

  开美久命金只见构贞构朗姑娘吊死在天体旁,她口中吐出的白沫,看着看着就变成了一碗碗满满的白银;只见安工崩朝姑娘吊死在天体后边,她身上掉下的三节白骨,看着看着就变成了三颗白色的海螺。开美久命金心里总是想:活着难,死去好。开美久命金看见了吊死在天上云彩中的白鹤,从天上落下白鹤的三根羽毛,看着看着就变成了金羽和银羽。开美久命金看见黄鹰吊死在绿树上,鹰身上落下三根羽毛,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松石羽毛和墨玉羽毛。开美久命金看见宽凤头的猫头鹰吊死在高山悬崖上,它身上落下三根羽毛,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松石和墨玉的羽毛。开美久命金看见红虎吊死在高山峻岭上,从它身上掉下来的斑紋,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松石和墨玉,开美久命金看见白鹿吊死在利斥山上,白鹿头上掉下的耳朵和角,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木头耳朵和达铁的角;开美久命金看见野牛吊死在高高的悬崖上,野牛身上掉下来的毛,看着看着就变成了金子和银子的毛。开美久命金看见公獰子吊死在红栗树上,公獐子口中掉下的獐牙,看着看着就变成了金牙和银牙。开美久命金看见红腿的白鹇鸟吊死在高原上的黑色柏树上,白鹇鸟掉下的腿,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松石和墨玉的腿。

  开美久命金看见黑鹰吊死在鸟网里,黑鹰从网中掉下的眼珠,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松石和墨玉珠。开美久命金本来纯正的心,产生了邪念,只觉得活着有千般难处,不如死了好。一天,开美久命金带着牦牛毛搓的细绳,到山上去上吊,大山不长嘴,不会说什么,没说让她来上吊,开美久命金不吊又转回来。开美久命金带着牦牛毛拧的细绳,到大树上去上吊,大树不长嘴,不会说什么,没说让她到这里来上吊,开美久命金不吊又转回来。在居那若罗山的四周,长着一棵高大的达树,一天,开美久命金手里拿着牦牛毛拧的细绳,到居那若罗山四周,去找这一棵达树上吊,达树不长嘴,不会说什么,没让开美久命金来上吊,开美久命金还是把吊绳拴在了达树上。开美久命金用细绳做吊绳,细绳经不起开美久命金的身体,细绳送不了姑娘的命。开美久命金把两股细绳拧在一起,两股绳儿一起用力,开美久命金吊死在了达树上。从此,牦牛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白色的毛。从此以后,人们中间就不断产生了殉情上吊的事。

  开美久命金吊死在达树上的三天两早之后,孜补羽勒盘丢失了一头黑色的黄牛。丢失的财物不去寻找,诺神会不高兴;丢失的粮食不去寻找,俄神会不高兴,孜补羽勒盘去寻找丢失的黑牛。

  一天,孜补羽勒盘去寻找丢失的牛,到了居那若罗山旁,走着走着就走到居那若罗山的达树旁边开美久命金吊死的地方,这里正是孜补羽勒盘必经的路口,孜补羽勒盘无法回避,他走到开美久命金跟前。开美久命金的魂魄,知道孜补羽勒盘的到来,开美久命金死去的身体虽然巳不会说话,但是,她的魂魄发出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孜补羽勒盘,我上千次地捎口信,若不是大山上白生生的鹡鸽鸟,就没有人回答我一个‘唧’字。我给阿补黑乌鸦捎口信,若不是阿补黑乌鸦,也没有人应个'呵'字。孜补羽勒盘你是早就想抛弃我,早已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我未死还活着的时候,你不到我跟前来,在我活着的时候,你不想和我做夫妻在一起生活,待我死后,又何必来寻找我呢?”孜补羽勒盘说:“即使你活着的时候,我们未能成为夫妻在一起生活,死后我也要和你结成双。我要与你死尸和木身相伴,一起去翻越高山,要让我的木身和你的木身相伴,一起去上路。”开美久命金说:“我死了以后,魂魄已经丢失了。”孜补羽勒盘对开美久命金说:

  “三年前我就准备来,三年内没有来成。三月前我准备来,三月内没有来成。孜补羽勒盘我本是牧羊人,羊儿恋着高原上的青草,年轻能干的男子,会不眷恋自己心爱的姑娘吗?”孜补羽勒盘又说:“高原上满山遍野地盛开着美丽的金花、银花、松石花、墨玉花,花儿尚未凋谢,我心爱的人就死去了。即使依照古老的规矩,这本来不该发生的事,却不幸变成了事实。”孜补羽勒盘涌出的泪水哗哗地流淌在地上,悲痛的哭号声直冲云天,孜补羽勒盘面对白的东西哭诉千句,不是雪白的鹡鸽鸟,没有人应一声"唧"字。孜补羽勒盘向黑的东西哀嚎万句,不是浑身黑色的乌鸦,无人回答一个"呵"字。孜补羽勒盘哭着说:“我准备冬天三个月里来,只是冬天下白雪,天寒地冻的,再能干的男子也无鞋穿,冬天来不成。冬去春又回,我准备春天三个月里来,春天布谷鸟儿叫,布谷叫时正缺粮,没有粮食我走不成。春去夏又回,夏天夏三月,夏季下大雨,好男儿没有衣服来遮风避雨,夏天又来不成。夏去秋又回,秋天秋三月,秋天准备来,秋季里羊儿下高原,家中的农活有九种,农活做不完,秋天又来不成。孜补羽勒盘今天我终于来到了你开美久命金跟前,正想和你说句知心话,可是谁能想到呵,开美久命金,你已经上吊身亡了。”

  孜补羽勒盘接着说:“开美久命金,若给你接上山羊、绵羊的气,你还能喘气吗?若给你接上栗树根和松树根,你还能走路吗?若给你安上金牙和银牙,你还能吃饭吗?若给你镶嵌上松石和墨玉的眼珠,你还能看见吗?给你糯米酒、粳米酒,你还能喝吗?给你糯米饭、粳米饭,你还能吃吗?给你肥肉肉坨、瘦肉肉条,给你猪排骨肉和猪尾巴,你还能吃吗?给你绸缎和棉布衣服,你还能穿吗?”开美久命金说:“一根牦牛毛拧的细绳,断送了我的性命,我的手已成为楚鬼的手,即使我的手还指着你,再也无法和你搭腔了。即使给我接上山羊和绵羊的气,我也无法喘气了。即使在我的腿上接上栗树根和松树根,我也无法走动了。即使安上金牙和银牙,我也不会吃喝了。即使镶嵌上松石和墨玉的眼珠,我也无法看见了。”

开美久命金说:“给我襦米酒和粳米酒,我已不能喝了;给我糯米饭和粳米饭,我巳不能食了;给我肥肉肉坨、瘦肉肉条,给我猪肋排骨肉和猪尾巴,我已不能吃了。开美久命金我,腰间缠上了蛇,肋边贴上了青蛙,将细绳拿在手中,套在脖子上,断送了自己的生命。”白天,开美久命金的身体,被白鹤和白鹰啄食。夜间,被野猫和狐狸衞咬。孜补羽勒盘说:“我要抽出腰间的刀,斩断开美久命金的吊绳,脱下自己身上的白披毡,盖在姑娘身上,到火葬场里去焚化,让开美久命金的尸体被火烧得只剩几节白骨和黑骨,要让开美久命金的身体焚化作一柱黑烟。白天,不必担心被白鹤和白鹰啄食,半夜里,不会再被野猫和狐狸撕咬。”孜补羽勒盘还对开美久命金说:“当强劲的冬风又刮起,草和蒿枝枯黄,白色的大雁又在天上啼叫,山坡上的水干涸,犁田的牛儿又爬上了田埂的时候,等到米酒煮好,糖也熬成,趣肯的猪儿喂肥的时候,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来超度你的灵魂。你死时会有三个地方会感到寒冷,我将用三层土布包裹你的木身。我要在胜神祖先的门前来超度你,把你的木身放到存放三代胜神祖先木身的地方去。”开美久命金说:“我是自己吊死的,我已不能翻越祖先和木身翻越的山坡,到不了流水脱掉的泡沫似的斯补祖父跟前了,到不了生长树枝的树干似的培本祖母跟前了,到不了勒周父亲、补勒母亲的跟前了。即使给我接上山羊气和绵羊气,即使我能够呼气了,若不是楚鬼、尤鬼的村寨,就不能回到祖先居住的村寨里去了。你就把我送到楚鬼、尤鬼房子里,送到十二个尤聂季梭山坡上去吧,送到楚鬼和尤鬼中间去吧。我只希望超度我的时候,排场做得大一些。你为我做好事的报酬,给羊儿的饮水中添加盐巴的价钱,在我临死之前,我已捧着金、银、墨玉、松石,埋在了黑白交界地方的大石头下,上面压了三颗黑石头,好好地藏在了那儿。只是要过三年三月另三天,才能把这些财物取出来。”开美久命金还对孜补羽勒盘说:“财物本来就是让人使用的,到时候你就去取去吧。”孜补羽勒盘问开美久命金说:“天虽好,白云不好,若我取用了你埋藏的财物,白云是否会施放狂风?身体虽作了妥善安排,心里怀有遗恨的人,是否会伸长舌头来搬弄是非,是否会在财物的后面施放鬼魂,粮食的背后施放毒药?”开美久命金说:“天好,白云虽然不好,但是白云不会施放狂风。我开美久命金,即使身体得到妥善处理,心里仍然会有难以想通之处。但是,我决不会在我的财物背后施放鬼魂,在粮食和财物之中施放毒药。”

孜补羽勒盘,抽出腰间的刀,斩断开美久命金脖子上的吊绳,脱下身上的白披毡,盖在开美久命金的身上,把开美久命金的尸体拿到火葬场焚化了。开美久命金的尸体化成了一柱黑烟,化成了几节白骨和几点黑骨。白天,不让鹤和鹰啄食开美久命金的身体,半夜里,不让狐狸和野猫撕咬拖走。将开美久命金的尸体处理了之后,孜补羽勒盘就像一头黑眼圈的公牛,眼睛全是黑的,一见到财物,眼珠更黑了。

羊儿恋粮食,见粮心急急,不到三年、三月、三天的时间,孜补羽勒盘就到黑白交接的地方,掀开三颗黑石,从大石头底下取出开美久命金埋藏的金、银、墨玉和松石。于是,开美久命金在财物背后施放鬼魂,在粮食的背后施放毒药,天好云不好,从白云之中施放出大风。开美久命金的身体虽得到妥善处理,心中仍然不服气,不服气的心里产生了长舌鬼,长舌鬼放出众多的口舌是非。开美久命金手里拿着细绳,将吊绳缠在孜补羽勒盘的额头上。这样,孜补羽勒盘将开美久命金的金、银、墨玉、松石取回到家中后,就在家里病倒了。白天,骨头就像要裂开似的疼痛,夜间肌肉酸疼。

孜补羽勒盘的家人,派捷足的年轻人,到拥有三百六十种卜具的卜师跟前去卜卦。眼尖的卜师看见了,在卜卦用的肩胛和其它卜骨之中呈现出卜纹,呈现出孜补羽勒盘生病之缘由的卜纹。原来是孜补羽勒盘等不得三年、三月、三日,就取用了开美久命金拖着细绳要吊死前埋在黑白交接的地方的金、银、墨玉和松石的缘故;在卜骨之中呈现出开美久命金在财物之后施放鬼魂,在粮食之后施放毒药,施放千千万万的楚鬼和尤鬼到孜补羽勒盘家中作祟的骨纹。卜师说:“只有请壬补罗寿东巴做祭祀,请壬补罗寿东巴砍五百块白木牌,制作七百块杂色的木牌,准备糯米酒、粳米酒、糯米饭、粳米饭,给吊死的人做超度仪式,超度过后,把它们接在楚鬼和尤鬼之后,孜补羽勒盘就不会再生疾病了,有病也能很快痊愈了。”

孜补羽勒盘一家,派捷足的年轻人,请壬补罗寿东巴做祭祀,壬补罗寿东巴用白色毛毡铺神座,白铁犁尖竖在神座上当卢神石,白米倒在神座上做祭粮,用金、银、墨玉、松石做神的酬金。用牦牛、羊、酒、饭、肥肉、瘦肉,烧天香,供养盘神、禅神、嗄神、吾神、沃神、恒神,供养三百六十尊端格优麻战神。从精肯塞美蔻地方,砍来五倍子木,制作九百块白木牌、七百块杂色木牌。在恒依瓦吉河的上游,竖起祭祀楚鬼的祭风树,制作高高低低的祭风树,制作大大小小的竹编鬼巢,在祭风树上拴上红红绿绿的旗子。用一千头白粍牛、一万头黑牦牛、一千匹褐色马、一万匹灰色马、一千一万只长翅的飞禽,用剥了皮的白鹤、白鹰、千千万万长蹄的动物、千千万万长斑纹的猛兽,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用糯米饭、粳米饭、糯米酒、粳米酒、白稻制作的米片、肥肉坨和瘦肉坨,给吊死的楚鬼做超度仪式。把经过超度的楚鬼和尤鬼接到鬼群之后。用一千头白牦牛、一万头黑粍牛招回孜补羽勒盘的魂魄。

北边地方,给卢神献上白马做供品,白马配鞍鞯,鞍鞯上拴九颗绿松石,从北方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来。南边地方,给沈神献上黑牛供品,黑牛上加牛杠,牛杠上拴七颗墨玉珠,从南方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来。给酋长献上白色毛毡,让酋长穿上白色披毡,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来。给东巴献上红虎皮,让东巴坐在虎皮上,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来。深处用牦牛的长角将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里边用獐牙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水中用舀水的勺子,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悬崖间用钩子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从男子的笛声中,从女子的口弦声中,从奴仆的利斧中,婢女的细针之中,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

  在金片上打九个眼,穿上九条银链,在银片上打七个眼,穿上七根金链,在松石片上打三个眼,穿上墨玉链,从金片、银片和金线、银线上,招回孜补羽勒盘丢失的魂魄。把孜补羽勒盘的魂魄招回来之后,把大房九隔间里高处的灰尘,家中脚碓旁边的灰堆,都收集起来抛到仇人的地方去。冬天冬三月,把母璋臀上不干净的东西,夏天夏三月,把白鹿头上的朽角,把这些不吉祥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抛到仇人的地方去。用白铁镰刀割断楚鬼的绳索,割断楚鬼、尤鬼施放疾病的绳索,割断鬼施放瘟疫的绳索。用白铁斧头砍断锁住人们手脚的白铁锁,砍断枷住人们手脚的白木枷。通过祭祀解开天上纠缠在一起的星结,解开大地上纠缠在一起的草结。柏树和杉树尖上的结子,由雪和雨来解;芦苇和草的结子由壮羊的角来解;白色的毛团,由弹毛的弹弓来解;十七根细线的结子,用妇女们白生生的手来解;杂乱的线头,用针尖来挑。上天没有人能将它们分别,由日和月将天分成白天和黑夜。大地没有人能将它们分开,由犁和铧将它们分成沟和哇;水没有人能将它们分开,由甑子和灶将它们分开;人和鬼没有人能将它们分开,由东巴和卜师将他们分开,利古东巴摇晃着金黄色的板铃,摇动着白色的法鼓,把楚鬼和尤鬼送回到它们住的地方去。

  把他们送到楚鬼、尤鬼的十三道山坡、十三条河流跟前去。送到尤本鲁岗丹、尤臭鲁美纳旁边的尤孜欧孜、构土希瓜跟前去。关铜门和铁门,关闭楚鬼和尤鬼的门。关松树门,关红栗树之门,关闭楚鬼、尤鬼的门。这样做过之后,孜补羽勒盘一家,家中常传佳音,人们心神安宁,生活似流水满塘充裕富足,家人有福有泽,不再发生疾病了。

好日子这一天,做祭祀的这一户主人家,在过去的日子里,在流水脱去的泡沫似的斯补祖父一代人中,在生长树枝的树干似的培本祖母一代人中,会有吊死后变成楚鬼的;在勒周父亲、补勒母亲一代人中,会有吊死后变成楚鬼的;会有吊死在家里的房子中间变成楚鬼、尤鬼的;会有吊死在栅栏之中变成楚鬼、尤鬼的;会有吊死在家里的山羊、绵羊厩中变成楚鬼、尤鬼的;会有吊死在拴马桩、拴牛桩上变成楚鬼、尤鬼的。所有的这些九十个楚鬼和尤鬼,饿了得不到饭吃,渴了喝不上水,死后的身体没有衣服穿,死后的脚没有鞋子穿,它们会到人们中间来寻找这些东西。所有的九十个楚鬼和尤鬼、星鬼和娆鬼、毒鬼和仄鬼、呆鬼和佬鬼、壬鬼和枚鬼、景和崩、孔鬼和端鬼、猛鬼和恩鬼、署和龙纠合在一起,会到这一户主人的房头上抛撒石头,在这一户主人的好田好地里施放霉锈病,在羊吃草的地方施放粘草,在鸡觅食的地方施放乱麻,他们会在人们之间施放疾病,白天,使人的骨头像要裂开似的疼痛,夜间肌肉酸疼,使人们面黄肌瘦被病态的黄色所笼罩,使人们像中了毒似的被青绿色所纠缠。

这一户主人派捷足的年轻人,到拥有三百六十种卜具的卜师跟前去卜卦,眼尖的卜师看见了,在肩胛和其它卜骨中,呈现出千千万万的楚鬼和尤鬼作祟的卜纹。这一户主人家,派捷足的年轻人,用金、银、墨玉作为拥有三百六十种卜具的卜师和利古东巴的酬金,请他卜卦做祭祀。

  利古东巴用牦牛、羊、酒、饭、肥肉、瘦肉、柏枝、酥油烧天香,供养盘神、禅神、嘎神、吾神,供养端格优麻战神,供养卡冉米丹和米丹巴乌战神。利古东巴从精肯塞美蔻地方,砍来五倍子木,用五倍子木制作白色木牌。在恒依瓦吉河的上游,制作高高矮矮的祭风树,制作大大小小的竹编鬼巢,制作黄线、绿线、黄花、绿花,用黄竹制作口弦,用绿竹制作笛子,用白铜制作唢呐,制作飘着须须的口袋,制作獐牙针盒,用一千头白牦牛、一万头黑牦牛、一千匹褐色马、一万匹灰色马、一千一万长翅的飞禽、一千一万长蹄的野兽、一千一万长斑纹的猛兽,偿还上万个楚鬼、尤鬼索取的债。准备九种布匹,制作十三件雄贝纳卡,制作十三件罗珍、戈奧,用让楚鬼和尤鬼心满意足的财物和粮食,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

  用杂色财物偿还楚鬼索取的债,给楚鬼施杂色的马做乘骑。用糯米酒、粳米酒、糯米饭、粳米饭、奶渣饼、酥油饼、白色麦牙糖、黑色麦牙糖、肥肉、排骨、红牛油、白羊油碗施鬼食。让五个仆人舂碓,做白色米片,让楚鬼吃好喝好。施鬼食之后,从楚鬼、尤鬼中招回这一户主人家的魂魄。美利董主这一代人,杀野牛、野猪、黑熊三种野兽,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崇忍利恩这一代人,杀犏牛、宽角的水牛、驴三种牲畜,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高勒趣这一代人,杀狗、杀马、杀鸡,用这三种牲畜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好日子这一天,这一户主人家杀黑狗、杀黑粍牛、杀黑山羊,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

  这一户主人家,在大牲畜中,用牛和牦牛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在中等的牲畜中,用山羊和绵羊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在小的畜禽中,用猪和鸡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的大鹏和大雕,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天上飞翔的白鹤和白色的鹰,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的黑色鹰隼和黑色老鹰,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生活在高原上的红腿白鹇鸟和白尾巴的鹡钨鸟,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的培姆鸟、野鸡和箐鸡,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的独角岩羊、长角羚羊、宽角羚羊,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的白鹿和野牛,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

  用千千万万的麂子和獐子,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用宽角的水牛、黑牦牛、黑马,以及其它千千万万的长蹄的牲畜,偿还楚鬼、尤鬼索取的债。用千千万万的凶豹、猛虎、老熊、豺狼,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用一千头白牦牛、一万头黑牦牛、一千匹褐色马、一万匹灰色马,偿还楚鬼和尤鬼索取的债,让楚鬼和尤鬼得到使它们心满意足的财物和粮食,让这些财物及粮食遮盖住它们的眼睛。

  北方,在卢神面前,用配上鞍鞯的白马作供品,在白马的马鞍上拴上九颗绿松石,从北边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南方,在沈神面前供上带着牛杠的黑牛,在黑牛的牛杠上栓七颗绿松石,从南方把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给酋长献白色毡子,给东巴献虎皮,用这些东西招回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深处用粍牛角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里边用獐牙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水中用银勺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悬崖中用金钩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固吉河的上游,用公鸡尖细的啼声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斯吉河的下游,用母鸡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

仆人的魂魄,从白铁斧头中招回;奴婢的魂魄,从细针中招回;男子的魂魄,从笛子声中招回;女人的魂魄,从口弦声中招回。打了九个眼的银片,接上九条金链,打了七个眼的金片,穿上七根银链;打了五个眼的松石,穿上五条墨玉链条。从这些金银、松石片和金银、松石、墨玉链条上,将这一户主人的魂魄招回。把这一户主人家大房九隔间中高处的灰尘,这一户主人家碓旁的垃圾,以及冬天里獐子臀上的脏东西,夏天白鹿的朽角等晦物和不吉祥的东西,全都抛到仇人的地方去。解开天上的星结,解开地上的草结。柏树和杉树树尖的结子,让雨和雪来解;芦苇和草的结子,让绵羊的长角来解;线的结子,由妇女白生生的手来解;乱毛中的结子,由弹毛的弹弓来解。利古东巴手持白铁镰刀,割断楚鬼和尤鬼纠缠在人们身上的绳索,不让各种鬼施放的疾病留在人们中间。用白铁斧头,劈开枷住人们手脚的白木枷,用偏斧和斧头砸开锁在人们身上的红铜锁。盛利树生长在黑白交界的地方,一年由神来养护,白色的花朵朝着神的地方盛开;一年由鬼来养护,黑色的花朵朝着鬼地开。巴乌优麻战神,拿着铁似坚硬的翅膀和尾巴的羽毛,让工匠嘎乌拉端来锻打,打出了锋利的达铁兵器,锻打出巴乌优麻战神的千千万万的铁斧和快刀。从天上降下铁斧,将盛利树劈成两半,开白花的这一半树被劈到了神地里,开黑花的这一半树被劈到了鬼地里。开白花的这一半,给神地带来许多好处。开黑花的这一半,树腰好似就要被劈断了,结果不仅树腰被劈断,还劈断了鬼腰。用白铁斧把鬼枷住人们手脚的白木枷劈开,用白铁斧头把锁在人们身上的红铜锁砸掉,不再让鬼总是纠缠在人们中间,使人们发生疾病。

天没有区分,用日和月来区分,将天分成白天和黑夜。大地没有东西使它们分开,用犁和铧将它们分开,将地分成畦和垄。木头没有东西将它们分开,用偏斧和斧头将它们分开;水没有东西将它们分开,用桶和碗将它们分开;树木由大山来分开,让不同的树木,生长在不同的山上;石头由山箐将它们分开,让不同的石头,又回到不同的山箐里;让不同的羊群,放牧到不同的高原牧场上去;让不同的绳扣放回到不同的地方去;把不同的耕牛,又送回到它们自己的地方去。将白地和黑地分开,不让白地和黑地相混淆。将人和楚鬼、尤鬼分开,不让楚鬼、尤鬼和人混在一起。利古东巴摇晃金黄色的板铃,敲打松石般碧绿的法鼓,把楚鬼和尤鬼送到十三道楚鬼坡、十三条楚鬼河上去,送到楚鬼、尤鬼房里去,送到居那若罗山的左边尤孜欧孜、构土希瓜居住的地方去,把楚鬼和尤鬼送到尤本鲁岗丹地方,送到楚鬼和尤鬼的树下,送到尤臭鲁美纳地方去。

关闭铜门和铁门,关闭楚鬼和尤鬼之门;关闭木门和达铁门,关闭楚鬼和尤鬼之门;关闭九十个楚鬼和尤鬼门,关闭楚鬼和尤鬼的头目尤孜欧孜和构土希瓜的门。关闭毒鬼和仄鬼的门,关闭呆鬼和佬鬼的门,关闭壬鬼和枚鬼的门,关闭云鬼和风鬼的门,关闭猛鬼和恩鬼的门。不再让这些鬼族纠合在一起,到这一户主人家的房头上抛撒石头,来到这一户主人居住的土石坡上堵塞积水,使之产生泥石流;不让它们到这一户主人居住的地方作变化,施放灾变和捣乱。关闭这一户主人家天地间的死门,关闭这一户主人家中的楚鬼、尤鬼的门,不让家人再去做楚鬼和尤鬼。

做过祭祀之后,愿这一户主人家,家中常传佳音,人们心神安宁,生活似流水满塘,充裕富足,有福有泽,家中不再发生各种疾病。


注:本文选自丽江东巴文化研究所编《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第83卷《大祭风·鲁般鲁饶》,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本经书由和即贵释诵,和宝林翻译,习煜华校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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